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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是怎样一部书?》(十二)

作者:(苏)雅罗斯拉夫斯基
译者:谭善余

(原作写于一九二二年,中译本据三联书店一九八六年十二月版)

  第二篇           “创世记”

  第四章 圣经里族长们的正直生活

  在革命前的学校里念过书的人,可能都还记得,牧师怎样在教室里踱来踱去,
给儿童们讲述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正义事业,耶和华上帝怎样因那些正义事
业而宠爱他们,怎样同他们订约(这种约有时甚至用血签订,即受割礼),怎样许
愿使他们的子孙多得像海边的沙子和天上的星星,又怎样考验他们的忠心和诚实,
并因他们的忠心和诚实赐给他们许多奴隶、女子、牲畜,使他们战胜了其他牧民,
有时还战胜君王。

  假使只是牧师们干这种勾当倒还罢了。但是问题在于干这种勾当的不仅仅只
是牧师。例如非常不喜欢东正教牧师和教士的各教派信徒、耶稣再来论者派的信
徒、福音教派信徒、甚至托尔斯泰主义者,也都在干这种勾当。如果对托尔斯泰
主义者说,他们和任何不学无术的、迷信的、尊门欺骗人的神甫或拉比没有多大
区别,他们当然要大吃一惊。他们一定会说:托尔斯泰曾和教会的教士们作过多
次斗争,而他们是托尔斯泰学说的信徒,怎么能把他们和牧师们混为一谈呢!但
是歌曲里的词是删不掉的,虽然这种比较对于各种宗教的传道者是不利的,然而
却是必要的。

  托尔斯泰在他所著“甚么是宗教和它的实质”一书中肯定说,圣经藉族长的
信仰,以及一般古代犹太人的信仰,使得他们成为有高尚道德的人。

  他写道:“例如,古代犹太人相信有一位至高的、永存的、全能的神,说他
创造了天、地、动物和人类等等,说他答应庇护他的人民,如果人民能执行他的
法律,不相信任何不合理的、不符合他们的知识的东西。可是,恰恰相反,这种
宗教信仰给他们解释的现像,本来就是许多无需解释的生活现像。”

  让我们来看看圣经所叙述的这些族长们的生活吧。有一点不应当忘记,那就
是这些神话反映的,不是现代畜牧民族的生活方式,而是生活在几千年前的大牧
主的生活方式。我们共产主义者决不用现代的尺度来衡量他们。但是,也决不能
忘记,牧师们在讲道说教中总是向我们证明这是牧民族长和奴隶主如亚伯拉罕、
以撒、雅各这伙人的古老生活方式,应当作为我们的最高道德的榜样。因此我们
要求信徒们和非信徒们看看那是甚么榜样。

  我们不涉及纯粹凭空捏造的族长亚伯拉罕的家谱,因为根本没有亚伯拉罕、
以撒、雅各这些人。在“创世记”第十一章,我们看到关于亚伯拉罕和撒莱生平
的简略叙述,知道撒莱不生育,没有孩子。在“创世记”第十二章,叙述上帝这
样命令亚伯拉罕:

  “你要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方去。我必教你成为大
国。我必赐福给你,叫你扬名天下,你也要叫别人得福。为你祝福的,我必赐福
与他,那诅咒你的,我必诅咒他,地上的万族都要因你得福。”

  艾洛吉姆就是这样和他的奴仆之一谈话的。当时亚伯拉罕正好七十五岁,他的
妻子比他稍小一点。圣经这样叙述这位“圣者”的冒险行为,并把他那些冒险行
为冒称为道德的榜样。当时在迦南地方发生了饥荒,迫使亚伯拉罕下埃及去,这
位正直的族长却决定干出这种唯利是图的投机买卖:即暂时把自己的妻子撒莱让
给埃及法老,这样,第一,可以在那里平安居住;第二,可以得到一些礼物。圣
经关于这点的叙述跟牧师们在学校里所讲的稍有不同:

  “他到埃及时就对他的妻子撒莱说:“我知道你是容貌俊美的妇人。埃及
人看见你必说,这是他的妻子,他们就要杀我,却叫你活下去。求你说,你是我
的妹子,使我因你得平安,我的性命也因你保存。”及至亚伯兰到了埃及,埃及
人看见那妇人极其美貌(大概是个不难看的老太婆──作者)。法老的臣宰看见了
她,就在法老面前夸奖她,那妇人就被带进法老宫里去。法老因这妇人就厚待亚
伯兰,亚伯兰得了许多牛羊、骆驼、公驴、母驴、仆婢。耶和华因亚伯兰妻子撒
莱的原故,降大灾与法老和他的全家。法老就召了亚伯兰来,对他说:“你这向
我作的是甚么事呢?为甚么没有告诉我她是你的妻子?为甚么说,她是你的妹子,
以致我把她娶来作我的妻子。现在你的妻子在这里,可以带她走吧。于是法老吩
咐人将亚伯兰和他妻子、并他所有的都送走了。”(“创世记”第十二章第十一
到第二十节)

  怎么样,这个神话讲得不坏吧?但是,牧师们却从这个神话推出现在的道德,
并对孩子们说,“孩子们,等你们长大了,处在亚伯兰曾经处过的境况时,那就
不用思索,干脆扯谎说,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的妹子,把她送给一个
强暴者,这样你不仅可以保全生命,而且还可以得到金银和其他财宝,以及舒适
的环境,因为耶和华上帝所宠爱的族长之一的最伟大的美德就是如此的。”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有许多妇女为穷困所迫出卖自己。她们出卖肉体,遭到
一般人轻视,甚至买她们的人也常鄙视她们。她们被称作妓女,可以听凭人用最
下流的话骂她们。而且,不仅是妇女出卖自己,也还有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给有
钱的妇人,靠她们养活自己。他们也被人看不起,被称为靠女人养活的姘夫,或
者被取上其他不堪入耳的外号。但也有这样的老爷们,拿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情
妇作买卖,靠她们的肉体生活。这是一些卑鄙的家伙,是王八。谁也不会想到要
把他们作为无论哪个人的道德榜样。在我们从“创世记”第十二章里逐字逐句引
述的片断里,这个神话里的族长亚伯兰起初由于害怕,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为了
发横财,把自己的妻子送给第一个落入圈套的人,因此收到礼物,后来当欺骗伎
俩被揭露了,又心安理得地颁回途来的妻子,并因耶和华上帝帮助他得了骆驼、
公驴、母驴、仆婢等横财而满意地离开,这样,在我们面前的,难道不是王八吗?

  牧主亚伯兰这种唯利是图的手腕,如圣经上所叙述的,给他带来很大的收入。
在第十三章里叙述说:

  “亚伯兰的金、银、牲畜极多。”(用现代话来说,是真正的资产阶级)他很
喜欢玩弄这种手腕,并且一遇到有利的情况,他就会重复使用它的。在“创世记”
第二十章里,说到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以后,亚伯拉罕迁到加低斯和书玛中间的基
拉耳,暂时寄居在那里。继而叙述说:

  “亚伯拉罕称他的妻子撒拉为妹子。(他记得他第一次使用这种手腕给他带
来了很大的好处──作者)基拉尔王亚比米勒差人把撤拉取了去。但夜间上帝来
在梦中,对亚比米勒说:“你是个死人啦,因为你取了那女人来,她原是别人的
妻子。”亚比米勒却还没有亲近撒拉。他说:“主啊,连有正义的国你也要毁灭
么?那人岂不是自己对我说:她是我的妹子么?就是女人自己也说:他是我的哥
哥。我作这事是心正手洁的。”上帝在梦中对他说:“我知道你作这事是心中正
直,我也拦阻了你,免得你得罪我,所以我不容你沾着她。现在你把这人的妻子
归还他,因为他是先知,他要为你祷告,使你活下去(多么简单──作者),你若
不归还他,你当知道,你和你所有的人都必会死亡。”亚此米勒清早起来,召了众
臣仆来,将这些事都说给他们听,他们都甚惧怕。亚比米勒召了亚伯拉罕来,对
他说:“你向我们作的是甚么事呢?我在甚么事上得罪了你,你竟使我和我国里
的人陷在大罪里。你向我行了不当行的事。”亚比米勒又对亚伯拉罕说,“你作
这件事有甚么打算呢?”亚伯拉罕说:“我以为这地方的人总不惧怕上帝,必为
我妻子的原故杀我。况且她也实在是我的妹子,她与我是同父异母,后来作了我
的妻子。当上帝叫我离开父家到处漂流的时候,我对她说:我们无论走到甚么地
方,你可以对人说,他是我的哥哥,这就是你待我的恩典了。”亚比米勒把牛羊、
仆婢赐给亚伯拉罕,又把他的妻子撒拉归还他。…又对撒拉说:我给你哥哥一千
银子,作为你在家人面前遮羞的,你在众人面前就没有不是了。”(“创世记”
第二十章第二到第十四节、第十六节)

  我把这个神话一字不漏地引出来了。这儿的道德榜样就是那个样子。讲述者
只引了上帝同亚比米勒王的谈话。因为这整个谈话都是在梦中进行,当然,甚至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现代,也不可能把梦中的事加以检验。上帝在梦中警告亚比米
勒不可迷恋这位老太婆。亚比米勒把撒拉交还了原主,并谴责亚伯拉罕欺骗了
他,可是亚伯拉罕却满不在乎。尽管圣经叙述说,亚比米勒甚至没有摸撒拉一下,
然而亚伯拉罕毕竟从这次冒险捞了一把,得到一千银子和牛羊。撒拉也得到了礼
物,于是一切都有了很好的结局。亚伯拉罕因自己的妻子而收到大量彩礼以后,
就“祷告上帝,上帝就医好了亚比米勒和他的妻子,并他的众女婢,她们便能生
育了。”(“创世记”,第二十章第十七节)

  你们仔细读完圣经这些地方,就可看出,一切都是绕着繁殖,绕着生养众多
绕圈子。亚伯拉罕向帮助他干出这种唯利是图的昧心投机勾当的上帝祷告的是甚
么呢?你们看啊,亚比米勒的仆婢不再增多了,他的牲畜不再繁殖了。可是亚伯
拉罕本人终日关心的就是愿子孙生养众多,但是因为他那个由一位法老转到另一
位法老手里的妻子,怎么也不能生育,所以他只好在女婢身上打主意,想从她们
身上得到孩子了。

  在“创世记”第十六章里,叙述亚伯拉罕怎样纳自己的使女夏甲为妾,教会
把这种行为也冒充为高尚道德的榜样,信徒们想叫正在成长的孩子们学习他。亚
伯拉罕总不相信上帝说他的子孙将会众多,甚至在梦中常同上帝谈起这点。(在
宗教神话里,人们主要是在梦里同神谈话,因为不在梦里,就看不见被叫作上帝
的神。)上帝似乎在梦里向他这样证实自己所说的话:

  “他说,“你为我取一只三年的母牛、一只三年的母山羊、一只三年的公绵
羊、一只斑鸠、一只雏鸽。”亚伯兰就取了这些来,每样劈开分成两半,一半对
着一半的摆列,…有鸷鸟下来落在那死畜的肉上,亚伯兰就把他吓飞了。”
(“创世记”第十五章第九到第十一节)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梦里。在梦里,亚伯拉罕见到火焰在那切成两块的肉块中
间通过。其实在梦中是可能看见一些荒诞的事儿的。可是圣经却由此得出结论:
似乎上帝在这一天同亚伯拉罕立了约,并对他说,他要将某块某块土地赐给他,
就地区来说,是要把“从埃及河直到伯拉大河之地”赐给他。

  让我们转到关于夏甲的神话上来吧(“创世记”第十六章第一到第十六节):

  “亚伯兰的妻子撒莱不给他生儿女。撒莱有个使女名叫夏甲,是埃及人。撤
莱对亚伯兰说:“耶和华使我不能生育,求你和我的使女同房,或者我可以因她
得孩子(原来上帝还干助产工作呐──作者)。””

  对现代人来说,当然不能理解一个女人怎么能从另一个女人得到孩子。对于
古代各族人民来说,却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是说,一些妇女要通过其他妇女生育,
而是现在有着奴隶和主人之分的奴隶社会里,要是把使女新生下的孩子放在女主
人的膝上,就被认为是女主人的孩子了。收养义子(即使是外人的)也是这样进行
的,把婴儿在某个男人或女人的膝盖上放一放,他就被认为是他们的孩子了。

  “亚伯兰听从了撒莱的话,于是亚伯兰的妻子撒莱将使女埃及人夏甲给了丈
夫为妾,那时亚伯兰在迦南已经住了十年。亚伯兰与夏甲同房,夏甲就怀了孕。
她见自己有了孕,就小看她的主母。”

  在“创世记”第十六章里所叙述的爱情关系不是真的很有趣吗?女婢开始成
了自己主人的妻子。她的主母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婆,这时牧主亚伯兰显然完全
宠爱着年轻的夏甲,于是使女夏甲就开始瞧不起自己的主母了。撒莱充满了醋意。

  “撒莱对亚伯兰说:“我受欺侮是你的过错,我将我的使女放在你怀中,她
见自己有了孕就小看我,愿耶和华在你我中间判断(我是个可怜的妇人,任何人
都可欺侮我──作者)。”亚伯兰对撒莱说:“使女在你手中,你可以随意待
她。”撒莱便开始压迫她,她就从撒莱面前逃走了。”

  你们喜欢这幕家庭剧吗?要是牧师们完全照圣经上讲的给孩子们讲这些情节,
那末从这里能得出甚么高尚道德的教训呢?夏甲既是亚伯兰的妾,就应当给他生
儿子。但她乃是由于得到亚伯兰的“合法”妻子撒菜的同意,才作了他的妾的。
可是撒菜一起了醋意,就开始向他倾吐自己的委屈,亚伯兰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似地说:既然她是你的使女,你就随意待她吧。于是撒来就极力压迫她。在使女
就是奴隶的时代,殴打她简直就变成用棍棒和鞭子来残酷地折磨她,因为夏甲本
来是个奴婢呀。夏甲只得逃走(这里究竟有甚么教训意义,有甚么道德意义呢?
我们能向这些奴隶主学些甚么呢?)。上帝干预了这件事。他派遣了自己的一位
使者(上帝的天使)寻找这个逃跑的奴婢。在旷野里找到她之后,严厉地对她说:

  “撒菜的使女夏甲,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他假装不知道──作者)
夏甲说:“我从我的主母撒莱面前逃出来。”上帝的使者对她说:“你仍回到你
主母那里去听她使唤吧。”

  这里的道德是:你既然是奴婢,那就得服待自己的主母,即使她侮辱你。不
过,当然还得补充一点,即这位艾洛吉姆的使者对她说出了一大堆诺言。并且安
慰她,答应使她的后裔极其繁多,甚至不可胜数。许愿说“她的儿子为人必像野
驴,他的手要攻打人,人的手也要攻打他。他必住在自己的众弟兄面前”。

  的确,这算不了甚么安慰,因为是要她的儿子在人们中间像野驴一样。但是
圣经作者却硬要人相信,夏甲对这点很高兴,她终于回到亚伯兰那里,给他生了
一个儿子,取名叫以实玛利,当时亚伯兰已经八十六岁了。这个爸爸虽然已经老
了,但是从这个时候起,他才刚开始继续繁殖自己的后代。

  这里叙述的就是亚伯拉罕家庭内部生活的简略情况。让那些认为圣经是“神
圣的经典”的人有勇气对孩子们和成年人说:像族长亚伯拉罕那样生活吧,只要
对你有利,就欺骗撒谎吧。为了救自己的性命,可以出卖自己的妻子。为了发横
财,也可以出卖自己的妻子。如果你得的孩子是妾生的,那就可以轻蔑地对待他
们的母亲,可以把他们交给你的“合法的”妻子侮辱,你的合法的妻子可以殴打
她自己强迫跟你同房的使女。

  在下一章里,我们得认真研究圣经中的族长们的生活的其他方面。你们将会
看出,展开在你们面前的,究竟是甚么样的“美”,甚么样的“高尚道德”,究
竟在勇敢、德行、兄弟情谊以及各教派牧师向我们宣传的其他“好事”等方面有
些甚么“崇高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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