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关于国人的造假 段建中 我的一位同事去荷兰的妹妹家走亲戚，妹夫是当地人，经营一家规模很大的 二手汽车公司已经多年，生意很是红火。二手车售价的定价依据之一是里程表上 的读数。不用说，读数越大卖得钱越少。于是，这位同事就给洋妹夫出主意：你 为什么不把里程表上的读数做手脚改小？没想到玩了几十年二手车的妹夫对大舅 子哥的妙招做出的反应却是那么的幼稚：难道里程表上的读数也能改？看样子这 位二手车大商人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世上尽然有此等奇事。 顺便说明一下，这位同事工作勤恳，为人诚实，服从领导，性格平和，人缘 好，与坑蒙拐骗毫不沾边。 从大舅子哥说话时的神态之自然，认真，丝毫看不出有罪恶感，洋妹夫不得 不相信这等事在有些地方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我敢说，不论是迫于生计还是有意而为，大多数成年人从小到大都程度不同 的有过违反法律或道义的造假经历，包括我自己。 我第一次‘造假’是在小学三年级。记得上级号召全民消灭苍蝇，指导思想 是：灭苍蝇的关键是铲除苍蝇蛋（苍蝇的卵，我记得似乎是白色，个头比大米稍 小）。校长规定每个师生必须上缴战利品若干个苍蝇蛋。苍蝇有多恶心用不着多 说，它产卵的地方就更提不得：堆人粪尿的场子。于是小朋友们都拿着小容器 （小纸盒或小瓶子）奔向那里挖苍蝇蛋。我的任务完成了。但我大姐又把她的任 务摊派给了我（她是这所小学的老师）。于是我不得不二进人粪场。奇了，挖不 到苍蝇蛋了，被人挖光了。这如何是好？陪同我的小朋友支了一招：某某处有一 种很像苍蝇蛋的小虫子，捉上一小瓶充数。果然顺利的交了差。 上初中时到农场劳动，不知老师通过什么路子搞到了紧缺的白糖指标(一张 盖了公章的手写纸条)，上面写着31名学生每人供应1斤。我与另外一位同学被指 定去采购。临走前，老师把我们很神秘地叫到了一个房子里：为了能多买点白糖， 要把纸条上的‘31’涂改成‘37’。尽管我俩是那样地忐忑不安，做贼心虚，但 还是成功地背回了37斤白糖。 还有一些是老师当导演，我们当演员的‘人造’学雷锋 ‘光荣事迹’，就 羞于细说了。 其实，我本善良，我本诚实。但无论如何也架不住这般实践活动的煎炸蒸煮。 我们可以找借口：那是荒唐岁月，发生什么样的荒唐事在所难免。 好吧，就让我们考察一下现在。 我儿子的班级被派去扫大街，同学们很是高兴，干活踊跃。正干得起劲儿， 只听老师一声喝斥：停下！现在都把劲儿使完了，检查团来了还能有什么好的表 现？大家现在休息，等着听我的口令，我一发话，同学们要铆足了精神使劲扫。 中小学如此，大学也好不到哪儿去。 上海交大的明星教授陈进芯片造假事件已经成了旧闻，暂且不表。类似的事 也发生在这座大都市的名牌高校：某教授申请了一大笔经费，号称能搞出比美国 德州仪器公司（TI）还厉害的测试装置。交差的日子快到了，钱也花得所剩无几， 但是‘厉害的东西’却不见踪影。这可咋办？各位看官，别着急，教授有的是办 法：从美国购来同档次的仪器，但这还不行，必须进行‘有充分科研痕迹的包 装’。一是将原仪器制作精美的外壳去掉，换上自己敲打出来的铁皮壳子。二是 在电路板无关紧要的地方搞若干处不太‘雅观’的自制痕迹。三是打点验收组的 评委。这三板斧下去，岂有不验收通过之理？这与陈进假芯片异曲同工，并且发 生在陈进事件穿帮之前，按顺序说，在蒙骗人方面这位教授应该是陈进的师傅。 可人家依然平安无事。陈进的愚蠢之处大概是贼胆过大，物质和精神的好处捞得 过多，过于‘木秀于林’，所以迟早是个栽。 造假情结深入众多人的骨髓，难道是国人的原罪吗？ 我看未必。 以愚之见，罪魁祸首是我们社会的显规则与潜规则，以及违背客观规律的政 策与措施。 ‘粮食亩产2万斤’的年代毒化了一批人的灵魂。‘文革’使全国人民道德 大倒退。官员不造假数据就升不上去。乡长哄县长，县长哄省长，一直哄到党中 央。于是90年代还会在河南出现仅供上级领导参观的‘麦草炼锰铁’的工厂就丝 毫不奇怪了（胡星斗）。 再让我们欣赏一下高校的大跃进，其间充斥着造假。 如今的很多重点大学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一盘菜，就硬着头皮奔‘一流’， 大有当年‘超英赶美’之架势。使尽浑身解数‘跑步钱进’，再加上疯狂贷款， 一片片后现代化风格的混凝土森林拔地而起。据说有的学校的大楼已经让哈佛和 牛津汗颜了。 盖大楼的债还远远没有还完，就有人出来说话了：光有大楼不行啊，还得有 大师，这可是清华老校长的名言，违背不得。于是乎就又有了向政府要钱的硬理 由，以年薪几十万甚至百万元的高价聘海外大师，哪家大学从上边要得名额多， 银子就来得多。但教育部对‘大师’是有严格标准的，随便拉来几个克莱登皮包 大学毕业的方宏渐恐怕不行。然而国际上大有成就的华人教授有的是，重赏之下， 必有勇夫，这能难倒谁？呼啦啦上报了一批人精，银子也就批下来了，形势一片 大好，大楼大师都有了。可就在这当口，谁料想出来了几个搅局的：世界华人数 学领袖，菲耳兹奖得主丘成桐教授揭露，这些大师里面60%是挂名，拿了银子却 没怎么为可爱的祖国干活，大部分时间在洋人那里干，赚的两份薪水；自由撰稿 人方舟子则列出了这些两边通吃的大师们的详细资料。人们方才知道，原来是校 方和大洋彼岸的大师们合作蒙骗国家和纳税人。 高校还有一些鼓励教师造假的政策。最典型的事关于论文发表的激励机制。 用金钱奖励发表在某级别刊物上的论文作者。发表一篇少则奖赏成百上千， 多则上万。还有更邪乎的：在《NATURE》或《SCIENCE》上发表一篇论文奖励100 万元（www.xys.org）。至于这些文章到底对国家的经济和国防建设或对学科本 身的发展起不起作用，学校一概不问，只按篇数发银子。于是，尽可能多的发文 章成了高校某些人的敛财手段。写不出来就抄袭别人的，捏造子乌虚有的数据， 用PHOTOSHOP等工具伪造图表和曲线。垃圾文章多的令人乍舌。如，浙江大学某 教授2003—2005年3年时间共发表论文106篇，平均每10天发表一篇论文；青岛科 技大学某教授平均7天发表一篇论文（www.xys.org）。 最令人可笑的是把功能类似于GOOGLE或百度的文献检索工具SCI （Scientific Citation Index,科学引文索引），EI(Engineering Index,工程 索引）等奉为神明。只要某人的某论文被这些工具收录了，奖励的价码就高了很 多倍。其实，这两个检索工具里也收录了大量的垃圾学术刊物，最重要地是，某 文章被SCI或EI收录了，并不能说明这篇文章水平高，本质上和被GOOGLE，百度 检索到一样。在这种激励机制下，疯狂地往SCI或EI收录的杂志上发垃圾论文， 造假论文就在所难免了。据新语丝披露，刚才提到的青岛科技大学某教授2005年 就有望发表SCI收录论文50篇（平均每7.3天一篇），宁波大学某教授，此君3年 发表了82篇SCI收录论文，约14天发表一篇。稍有些科研经历的人都知道，作为 真正的科学研究者来说，这样高产的论文发表记录，除了造假或搞一堆垃圾以外， 别无它途。 只要造假的机制存在，形形色色的造假现象和造假者就会不断地涌现。消灭 苍蝇的治本措施是把各种污物清除了，而不是让学生们去捉苍蝇蛋。把发论文银 子的制度取消了，肯定会少很多造假文章。上级不逼下级报假数据了，‘粮食亩 产2万斤’的荒唐戏也就不会重演了。我期待着。 (XYS2006091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