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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战胜民意

紫弦

谁说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公平与程序》(11/11)一文曾预测这次美国总统大选会第四次
(在Hayes, Harrison, Cleveland 之后;原文为“第三”,有误;谢谢del 指正)出现获
得选举团的大多数票(270)的候选人未能获得总票数的多数,第一次胜出的获选人以不满
1000票之差(预计包括将收到海外投票差)赢得选举团的25票,和第一次由州、联邦法庭通
过决定地区选区结果来影响全国的选举结果,从而产生司法干预选举的问题。今天,Florida
的州务卿宣告,在26日下午5时截止仍在Palm Beach 县进行的点票,G.W. Bush以537的差
额获得该州在联邦选举团的25票,使G.W.Bush 得271票(Al Gore 得255票,另外12票未定
)而当选。

FLORIDA VOTE COUNT TOTALS
Nov. 26, 2000
PRESIDENT Nov. 7 First Recount Certified
Bush 2,909,176 2,910,492 2,912,790
Gore 2,907,451 2,910,192 2,912,253
Bush Lead 1725 300 537
Source: State of Florida via CNN

这次大选本来没有新意。两个候选人的政纲,除了医疗保障政策(儿童部分),环保政策(
阿拉斯加石油开发,京都协议部分),和军事外交政策(中国-台湾海峡部分),他们只有
程度上的,而非根本上的区别。而且,美国的政制比较稳定,政府的功能制度化,不会对人
民的日常生活产生冲击。
但是,共和党在处理选票纷争期间,反映出他们操纵地方机构的本领。这虽然不同于50年代
民主党在芝加哥的“政治机器”[1],但日后Florida 的若干共和党官员能得到的好处远远
超过一个州或城市的肥缺。自然,从Austin 迁居1600 Pennsylvania Ave. 更是一个顶峰的
成就。在这里,我只希望说明一个常识:无论是意识形态政党还是功能政党,他们的目的在
于当政;当政的手段在于操纵程序,包括操纵用于使政权合法化的程序。无可否认的是,政
党对于自身的排他利益十分明确,没有任何政党会不以抗争而自动让出—苏联的共产党除外
。对于政治研究,被政治科学界遗忘已久的“宪政制作(constitutional engineering)”
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没有什么不可以被操纵的程序,连简单的选举程序也不例外。具体简述
如下:
11月7日投票结束后,Bush 以约1725票赢得Florida州。根据州的选举法,差额在1%以内的
选举要重新点票。10日机器第二次点票结果,Bush以300票胜出。Florida原定的验票日期是
14日下午5时。验票后按法律可以加入海外投票结果。一般情况下,海外投票只是“爱国”
的表示,不会影响实质选举。上述(加上17日下午5点截止的海外投票)是正常的投票、点
票,验票程序。
Florida州的若干选区,主要是民主党选票的集中地:Palm Beach, Miami-Dade, Broward,
和Leon县,要求人工点票。12日下午1:30. Palm Beach县的点票组以2:1(民主党:共和
党)通过人工点票的决定。但州务卿Harris声称她不会推迟14日的最后验票期限。也就是说
,州务卿通过程序限制各县人工点票的工作。至此都是正常的行政程序。
但是,阳光下还是有新鲜事。为了阻止各县的人工点票生效,Bush 的律师上诉联邦地区法
庭。13日,联邦地区法庭裁定不能阻止地方人工点票。Gore的选举监督Warren Christopher
也同时准备在州的法庭诉求延期验票。
14日,在Tallahassee的州地方法庭同意州务卿不延期的决定。州务卿要求不能完成点票的
各县在15日下午2时提出书面理由。15日,州务卿向州的最高法院申请禁止人工点票。16日
,Bush的律师向在Atlanta 的联邦上诉庭申请推翻联邦地区庭的裁定。同日,Florida州的
最高法院同意Palm Beach 县人工点票。17日,州地方法庭(Tallahassee)肯定州务卿拒收
人工点票结果。同日,州最高法庭阻止州务卿在该法庭审议民主党诉讼前验票。在Atlanta
的联邦上诉庭拒绝Bush 的诉求。18日,加上海外投票,共和党候选人的赢票差额为930票。
20日州最高法院聆讯关于人工点票结果是否应该加入总票数。同日,Broward 县点票组的共
和党代表退出点票工作,其空缺由另一共和党人代替。21日,Florida 最高法院以7:0通过
,命令州务卿在26日下午5时验票时加入人工点票结果。上述是正常的法律诉讼程序。
22日,Bush 的律师上诉联邦最高法院,要求制止Florida 州最高法院的命令。这是历史上
罕有的诉讼行为。一般法律界和政治科学界人士认为,选举方法原来是“州的权力”(rese
rved rights)一部分,联邦最高法院不会介入地方法庭对选举程序的判定。结果,专家又错
了,24日,联邦最高法院同意在12月1日聆讯此诉讼。
今天,Harris 星期天办公,在下午5点结束验票。(法庭给的另一方案是等待到星期一上午
9点,这样Palm Beach 县就多一晚的时间完成余下的800-1000票的人工点票)她接受Broward
县的人工点票,拒绝Palm Beach 的未完成的点票修正(已修正的部分结果对民主党有利
约两百余票,和Miami-Dade 部分结果的150),以537票的差额宣告Bush 赢得Florida 的25
票。在Harris 宣告结果之前,民主党拒绝接受预期结果,向法庭提出异议。
共和党在这次选举过程中,成功地运用了舆论工具,群众运动,最重要的是:弟弟领导下的
竞选委员会副主席Katherine Harris。州务卿本来是专门管选举,商业登记的职位。如果是
明显的差额,党派偏向不起作用。但是,在程序有选择的地方,Harris 体现出对程序的有
偏向的运用。她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有利于Bush 领先的“尽快”解决的决定。虽然民主党
前州长Chiles 任命的6位最高法院法官在人工点票上支持地方(民主党)政府的要求,但与
Harris 操纵行政期限的手法不同,Florida 的最高法院只是把点票的权力回归与县一级政
权。而他们拒绝民主党要求Miami-Dade 继续点票就是一个司法公正的例子。
什么是准确民意,当地民意,什么是全国民意,对于Florida的共和党(以及某些一直以公
正面目出现的老牌政客)来说不是考虑的因素。最令人奇怪的是,一向口口声声宣称相信人
,而不是机器的政客,蜂拥歌颂点票机的“准确,”而人工点票是“巫猜”(devining)。他
们忘记了投票本身是人的自由意志行为,在机器不能容忍机械误差(如带角票孔,挂旗票孔
,一角孔)的条件下,机器无法准确反映人的意图。
这是程序战胜民意的一大胜利。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当地的执政党动用一切有利资源,为本
党取得权力而不遗余力(包括所谓的“和平示威”)—党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一个经典。有
兼任州的共和党竞选委员会副舵手的州务卿掌舵(谢谢yuelushan指正),yes, friends
take care of friends.不同的是,this is an even bigger favor—总统的宝座。对于任
何党派来说,胜利就是一切。
上面的问题其实是一个如何让选举程序中立的问题。Noam Chomsky, Brockhead,Herman 等
左派学者一直(70-80年代)认为在南美,菲律宾,南越(64年)搞的选举是“示范选举,
”作用是让政权合法化。想不到今天美国也因为祖先的“英明”(美国人有崇拜立国者的国
立信仰)而面临政府合法的问题。他们当年认为,通过代议政制可以避免选民的狂热,使政
权稳定。他们还认为议员和州政府的官员比民众清醒,公正,更能考虑国家整体利益。但谁
在Florida 的行政部门抗衡共和党?他们一面声称要求“走高格调”(take the high road)
,以民意为依据,不通过司法来干预选举,另一面动用行政和司法的有利条件为选举服务。
这本来无可厚非。可以厚非的是,他们占完便宜后又唱高调。

[注1]有人在56(?)年问当时芝加哥市长Richard Daley,为什么市政府里当官的都是他的
亲友。Daley 说:“朋友就是要互相照应,不然要朋友何用?”(Friends take care of
friends, otherwise, what are friends for? 转述于1996年APSA年会的会长晚宴发言。另
一说是“Relatives take care of relat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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